原文
骆驼岭巧得赤金牌 碧霞僧行道黄土坡
上回书说到骆驼岭孔秀智诓赵小乔,他说自己来找赵小乔要豆腐帐,兵丁听了心里纳闷:我们少掌柜的怎么这么能吃豆腐啊?一短一千两。说:“你候着啊!”说完,兵丁顺着山道“噔噔噔”往上跑,一直赶奔骆驼岭大寨。
赵远峰跟赵小乔带领一部分小头目,都在北大厅待着呢。赵远峰责备赵小乔。
原来他自从来到七星山之后,人家段氏弟兄按月发饷,总要多给些银子,这笔银子由赵小乔来领。赵小乔这个人有点财黑,银子领下来之后,他不给所有的兵丁发钱。所有找老寨主反映情况的刺头,他全给发了钱,老实巴交的他不给。他在这里时间一长,认识了七星山的一些人,便往外放阎王帐。你借我银子,什么时候归还,多大利钱。赶到了时候老压着走,这拨饷银下来,我放出去,那拨收回来。时间一长,人家兵丁都有怨言。这一有怨言,慢慢地就吹到老寨主多头太岁赵远峰的耳朵里。赵远峰老头还挺细心,暗含着一调查,除了刺头说赵小乔好,老实的兵丁都有意见。赵远峰把一部分头目找到大厅里,把赵小乔找来训斥:“你这孩子怎么办这个!眼前这四百名兵丁都是咱们的乡亲,每个人都撇家舍业,离乡背井,跟随你我父子来到山西。
他们不为多挣几个钱,他为什么来?你总克扣饷银,万一人心离散,他们一开小差,把咱们爷儿俩就搁在这啦!”赵小乔一听,心说坏了,这谁给我捅了:“爹,哪有这事!咱们总是一手来一手去,公平合理,一手托两家。我在前山领了银子来,回到后寨马上就发饷,从来没扣过。”“你呀,嘴强牙硬!不是一个人跟我提到。我也调查过,我也到前山查了,明明有这个事。
你还不承认!你还气我!”“爹呀,这又算什么!”“不能这么说!你怎么能这么说呢?因为咱们带着人都是自己的乡亲,远亲近邻全有,你不发人家钱,你还说这个。你不在乎,难道说我也不在乎吗?”
这个时候,兵丁跑进来了,单腿打扦:“报告!启禀老寨主,山下来人找少寨主。”“你看,山下来人,咱们在这住的时间并不长,没有什么朋友。谁找你?”“我不知道呀!”“他说从洞庭湖来,是卖豆腐的,跟您要豆腐钱来了。”赵远峰听了大怒:“小乔啊小乔,你真把为父气死!你吃人家豆腐,当时就应当给人钱!人家小本经营,你不给人家钱,这叫什么事呀!”
赵小乔一听,哪有这事?克扣军饷是有的,可我短过谁的豆腐钱?”简直胡说!我短谁豆腐钱!”“孔掌柜的豆腐钱。”“孔掌柜的、孟掌柜的,我不认得他!”“你看,你吃人豆腐不给钱,叫人家记帐。到现在人家老远要来了,你还说你不短。你这就不对!”“唉,爹,我真不短呀!再说我短的豆腐钱我能短几个钱!”赵远峰一想:对呀!难道人家大老远的就为要这三吊两吊钱吗?”到底短多少钱呢?”“启禀老寨主,我也问了,他说短一千两银子。”“啊?冤家,你真不学好!背着为父,你胡作非为,豆腐钱还能短这么多?你一定在外头吃喝嫖赌,你把钱都花亏了。”“爹!我哪有这事啊!”
气得他怪叫如雷。伸手就把三节棍抄起来,顺着骆驼岭跑下去了。
转眼之间来到山口。“小子,你是卖豆腐掌柜的?”孔秀一瞧:“赵小乔啊赵小乔,我就晓得你是赖帐的!你还拉着三节棍,我这旮里也有军刃的。”
孔秀也把摇山动的小刀抽出来,“好小子,你赖帐,老子要你人命!”赵小乔“哗楞楞”一抖三节棍就过来了。孔秀撒腿就跑!“我是豆腐坊的伙计,我们老掌柜的在那旮里呢!你短与不短,欠于不欠,你跟我们老掌柜的去说!”
又向不远处的司徒朗喊道,“我说掌柜的,你快过来吧!我把短咱豆腐钱的人喊来了。”司徒朗一见把赵小乔诓出来了,忙把包袱打开,“嚓楞愣”一分五行轮,飞身形过来:“小子!豆腐钱不给,你还要赖帐,亮家伙打人,天底下还有好人走的道吗?老太爷我要你的狗命!”“啊,你是哪里开豆腐坊的?我怎么不认识你呀?你这么大的年纪还开豆腐坊,有这事吗?”司徒朗一瞪眼:“短钱不还你还要盘问我?我宰你!”赵小乔大怒,“哗楞楞”
一抖三节棍,“插花盖顶”,对准司徒朗顶梁就打。司徒朗上左一滑步,跟右步,立轮一点他的腕子,左手轮奔他的脚面。赵小乔脚尖一点地,长腰起来。司徒朗左脚扎根,抬右脚往里一腿,“啪”,一脚就把赵小乔踹出一溜滚去:“捆!”张方、孔秀俩过来,掐了绒绳,抹肩拢二臂,四马倒攒蹄把赵小乔就给捆了,问:“你知道我是谁吗?”“不知道您哪!”“九尾宗彝世界妙手老大爷我叫司徒朗。把你拿住,破七星八宝转心亭得取金牌。我们是得金牌来的!”
刚说到这里,就瞧北面树林里出来一个人:“弥陀佛!老人家,你要得金牌吗,金牌在此!”顺着树林里头出来个大和尚。左手托着黄澄澄的金牌,星斗之光一照,“唰唰”地冒亮。爷儿仨一瞧这和尚有点意思:大高的个,宽肩膀,肚大腰圆,短脖挺,太阳穴有点瘪,但是大腮帮大嘴叉,真跟蛤蟆一样。身上穿灰僧袍,圆领扩袖,煞绒绳配戒刀。往脸上观瞧:脸色发绿,两道花角的眉毛,一双怪目圆翻,那真是绿眼珠!大秤砣的鼻子,火盆嘴,一嘴七颠八倒的大板牙,明显显露着三块授戒的香疤。左手托金牌,道:“弥陀佛!老人家,你要问贫僧,家住在井陉大道,娘子关核桃园关帝庙的庙中,贫僧叫水底金蟾碧霞僧。”这个和尚看岁数,也得有六十挂点零。其实,水底金蟾碧霞僧跟司徒朗他们是师兄弟。当初核桃园关帝庙的方丈,就是前回书上北京城亮镖会,咱们提到的生铁牛朴鹿的老师,大战燕普的宝镜禅师青云长老。就因为青云长老收了这个徒弟,把核桃园的关帝庙给了他,老和尚才回到长安,到长安关帝庙去当主持。碧霞和尚跟师父学了十几年,他这个人的功夫也挺硬棒的,但是有一样,都学的是硬功。有一次水底金蟾碧霞僧跟人打听,他要练鹰爪力,但没有找到老师。有人告诉他,就跟他开玩笑:你练抓大肚坛子,一边一个,每天没事,这两只手抠住坛子口,从这头走到那头,从那头走到这头。空坛子抓熟了,觉得手指头上用点力就掉不下来,拿这空坛子不算什么了,就抓把铁沙子放在坛子里,提着到那头,到那头之后,再抓上两把。你走他三月,老这样继续,日久天长,你这鹰爪力的功夫就有了。把这坛子里头的沙子你装满了,你还随便提着走,运用自如,你手的鹰爪力的功夫就练出来。水底金蟾碧霞僧还真这么办!真是的,铁梁磨成针,功到自然成。五年的光景,吃饱了没事,就抓坛子,他这手的劲头可就太大了。夏天,自己在这里依然抓坛子,快到半夜,好像葡萄架上有人说话。
“碧霞!”水底金蟾碧霞一反头,“叭嚓”,吓得把两个坛子扔在地下,全碎了,里面的沙子都流出来。“我说,你这是哪位啊?”葡萄架上人说:“站住,听我说,你练鹰爪力呢?”“对,我练鹰爪力呢!”“哈哈,你这么练,练不出来。”“那么要怎么练呀?”“我告诉你,你呀,买一张全牛皮,你拿着这张牛皮到皮作坊里头,让他给拉整条三分宽的皮条来。然后把他截成十段,每一段你没事就系死扣,系一个系两个都系成大圆疙瘩。系好了之后,你买他十斤鱼鳔。”“买那玩艺干什么?”“把它熬开了之后,把这十根皮条疙瘩放到鱼鳔锅里,让鱼鳔给它粘了。然后把它阴干起来,等这鱼鳔把这牛皮疙瘩都晾干了,就用十个手指头,耐下心来把疙瘩解开。连续把这十个疙瘩全解开,你的鹰爪力功夫自然就成了。”“嗳,我听您的!您是哪位呀?”
他往葡萄架外头走。突然间,就看葡萄架上面,腾一下掉来一个圆球,甩出去几丈远,落在花丛之中,踪影不见。跟着,就买了一张全牛皮,买了好几斤鱼鳔。然后就把它熬上,把十个牛皮疙瘩都搁在锅里头,拿铁筷子扒拉着,让这鱼鳔都钻到牛皮疙瘩里面去。然后一个一个捞出来,找个不见太阳的地方就阴干上了。将近四个月,鱼鳔就干了。拿起来一瞧,跟铁的一样,没法抠哇!他可耐心啦,就这样地解开就费了十年光景。全解完了,他也觉出手指头有劲了,可惜也作废了。十个手指头都跟大胡萝卜一样,掰不开缝了。
这怎么办呢?我找师父打听打听有治没治!于是就奔昌黎县青云山青云寺。
饥餐渴饮,晓行夜宿。走到直隶山西两交界地方,天到已四分时,和尚有点饿,只有个大镇甸,村口上有个饭摊。嚯!人还真是不少,好几个长条桌,基本上都满着呢,单有一个桌好像好一点。和尚就找个地方坐下来,要饼要面要菜。吃完了准备出发了,就在这么个工夫,在和尚旁边有人说话。
一听声儿挺细,挺婉转,好像是姑娘说话:“掌柜的给我们算算帐!”碧霞这么一瞧。看这意思是主仆二人,里手一个外手一个坐对脸,说话的小男孩解开包袱放在桌上。碧霞僧一瞧:包袱皮里头全是钱,大部分都是金子,银子很少。唉呀!这两个小男孩没出过门,这叫露白呀!青酒红人面,财帛动人心。大庭广众之下一露白,你有钱就能招来图财害命,给你自己招来杀身之祸!碧霞和尚这里正瞧呢,就听旁边好像有点响动声。在这主仆二人旁边不远的地方,也坐着一个男孩,在那里吃饭。长得很俊,戴着马连坡大草帽,一身蓝,煞着绒绳,薄底靴子,肋下配着刀,两只贼眼直勾勾地盯上这俩男孩子。嗨!这还有错吗!这主仆招来横祸飞灾,我和尚焉能不管?果然,旁边这小孩也赶紧算帐,给了钱,在后头跟着主仆二人出来,一直往前。走出十几里路,天也就黑下来。前头有个村叫德福镇,一进德福镇的村口,路南有座店,这店叫双和老店,前头主仆进了店。后头的这个年轻人也进店。碧霞僧挑着担也进店了。一看这主仆就住在正院的北房,那个年轻的就住在跨院,他告诉伙计要住在南房。来到屋里头,把两个筐摞在一块。嗨!碧霞僧为什么单单要住在南房?因为主仆住在北房,晚上休息吹了灯,在北面的窗户眼往北房看,不是看得真切吗。
老和尚果然把戒刀佩好,就在北窗户前头一坐,嗵,就捅了一个窟窿。
和尚一瞧:啊,满天的星斗,微风阵阵,夜静更深,凡是店客全都睡了。正瞧呢,嗯,就瞧见从东院“唰”地一下,过来一条黑影,和尚纳闷,这是谁呀?说像白天那个年轻的,可有一样,怎么是个女子呀?一张瓜籽脸,一身夜行衣,斜插柳背着钢刀,身形苗条,两只小脚。蹬在房脊上,“沙沙沙”,身轻似燕由东院过来。又一瞧北房,灯没吹呢,主仆正坐在那说着话。不过这个女贼,那确实是目不转睛,不往别处瞧,瞪着眼就隔看横眉子往里瞧。
和尚蔫蔫地站起来,把屋门开了,一转身出来,他蹲在墙根房檐下观看。这时候,女的一飘身下来,脚扎实地一点声音没有。上台阶,她用左手一按,按刀把顶碰簧,把刀拉出来,用这刀尖拨这门插棍。转眼之间,把这两道门插棍完全都拨开。蹲下来,一手拿刀一只手托这门,轻轻地就把门托开了。
她一闪身,跃门坎就进了屋。碧霞僧一个箭步,飞身行过来,也到了北房外。
他也施展“珍珠倒卷帘”的功夫,隔着横眉子往里瞧。女贼“唰”地一挑帘子,“扑”地灯苗儿一晃,主仆二位可吓坏了。仆人往主人那边一靠,把主人抱住,心里嘣嘣乱跳:“你是干什么的?夤夜之间,你敢到店房来搅闹!”
主人在旁说道:“别跟她这位大姐发火。”主仆也认出来了,白天吃饭的时候,她是女扮男装。“大姐你要没钱花,我这包袱里有的是钱,你可随便拿用!希望你给我们主仆留下一点!好在我们从这里奔北京投亲也没有多远,有个十天半月就到了,我们也用不了多少路费。大姐,你要用钱你就拿走吧!”
说着把包袱打开:“你赶紧拿钱快走吧!不然的话,人家店里头的先生、掌柜的、伙计觉察出来,再搅动住店的。你一个女流之辈,深夜之间到男子的房中来,哎呀,名誉可不好听!那时候与大姐你多有不便,脸上无光。你,你快走吧!”这个女贼“嗤”一笑,脸都没红:“这位公子爷,我这一次到你的房中来,可不是为了你的金银哪!如果要为你的金银那我就不来了。我就看着你公子爷年纪轻轻的二十多岁,长得很好。我是一个姑娘,今年二十一岁,又深通武技,你不管到什么地方去,我都可以帮助你。你上北京投亲我也能帮助你。可有一样,我跟你女貌郎才,天生一对,地就一双,我愿意将我的终身大事许配与你。但不知公子你意下如何?”
这个女贼到这里来是求人家男的收下她做个媳妇。这又怎么可能呢?这个女贼呀,在江湖路上还很有名。她娘家姓王,名字叫王丽娥,有个外号叫送子郎。她们姐儿仨,父亲叫王通,那可是个了不起的大贼,生下她们三个姑娘。大姑娘叫多媚娘王鸾姣,这个王鸾姣咱们到凤翔府有交待,她身入下五门,是黑龙道长韩立教的女弟子,后来叫人给杀了。这王丽娥她嫁过人没有,唉呀,这个女人可嫁过不少人。这些男人,大部分由于一言不和都叫她给杀了,据说她已经嫁了十一个。总而言之,她现在没有嫁人,孤身一个人儿,就在眼前这个连漪镇东村口路北,三间房,自己一个院。那么说,她吃什么?就指着偷。王通还有个三女儿,后文书也要出世。她叫多情女王贵娥,暂时先不表。这个净街虎王通,可是个惯贼呀!后来,由于在林清地面把解任知州李文惠给劫了,结果叫官府把他拿住,就地正法,把王通就给杀了。
王通是把大伞,遮着这姐儿仨,虽然是亲姐妹,谁也见不到谁了。咱们先说这王丽娥吧,她不做好事,胡作非为,瞧见美貌男子总是劫人家,如果你要不应允,就把你杀了。这一次,她在面摊上吃饭,发现这主仆也住在这双和店。晚上她来了,说出很多调情的话。但是这位公子敢比柳下惠坐怀不乱哪!
“我自幼读书,粗知礼义,受父母之教,不敢越礼胡行。你是一个孤身的女子,来到我主仆的房中,说了这么些个不好听的话。如果我要是个坏人,姑娘你的名节何在呢?你身为女子,应防物议。我虽系男人,也畏人言。以我相劝你还是走吧!”这个女贼还是不依不饶,攥着刀过来:“你要依我,还则罢了。你要不依,我杀了你!”可把主仆吓坏了。
碧霞僧见状,忙打房上下来。“弥陀佛!女贼你出来,人家主仆不应你。来来来,老僧我娶你,做个女和尚!”“哟?!”这女贼提着刀往外走,转眼之间来到院中。一出来拔腰上房,和尚也上房。一前一后来到旷野荒郊。
“你是干什么的?宁拆一座庙,不破一门婚!我一个独身的姑娘,高门不成,低门不就,父母双亡,我看这小孩好啊,我打算把我终身大事许配他,从一而终。你这和尚破坏你家姑奶奶的好事,我要你的命!”“哈哈哈,你非要嫁给人家不成!咱俩结亲岂不是好?”“你胡说!”女贼往前赶步,左手一晃面门,蹦起来,给碧霞僧一刀。“弥陀佛,还没结婚呢,你就要谋害亲夫!”
这可把女贼给气死了,照和尚就是一刀。碧霞和尚用左手一叼她的腕子,右手四个手指头,就照着王丽娥的左胸前戳上了。“嘣”,一下子就把她戳出去一溜滚。“哟!这和尚手指头比脚趾头都硬。”女贼撒腿就跑。和尚见跑了,只好回店。他越墙面过,好在住店的都没醒,只有主仆从屋里出来。碧霞和尚过来道:“弥陀佛!你们睡觉吧,我把这女贼赶跑了。”主仆跪倒了磕头:“我们给您道谢!您请进来。没有大师父您,焉有我主仆的命在!”
碧霞和尚到了屋里头坐下:“你们主仆二人没出过门吧!这是从那来呀?”
“我们是远在四川,到北京城前去投亲。”“噢,噢。千里迢迢就是你们两个年轻人哪?”
其实碧霞和尚的眼力不成,这两个男的是女的。这个伙计,就是丫鬟,名字叫春桃。那么这位小姐主人呢,提起来可了不起呀!咱们提出四川剑山蓬莱岛,剑山蓬莱岛水陆全权大帅,厉胆侠谭天谭桂林有两哥哥,大爷叫谭田,二哥叫谭璧,谭桂林行三。虽然是亲弟兄,从武术来讲,谭桂林的老师,那可高得不得了,谭田跟谭璧那可就不成了。他们的父亲,姓谭名英字如升,坐过两任成都府知府。谭知府这人还真是两袖清风,爱民如子的好官,后来告老还乡不做官了。老夫妻不仅仨儿子,跟前还有个姑娘,就是这个姑娘,名安叫谭灵仙。今年二十七岁,武学可不会,但是自幼儿家学渊源,她一肚子好学问,那真是中国的女英豪啊!但是有一样,为姑娘婚事把二老夫妻跟三哥谭桂林急坏了。其实这件事情要是论罪过的话,那还是谭天的罪过。当年英王富保臣来到四川,三顾茅庐请出了谭桂林,当了剑山蓬莱岛的水陆全权大帅,成了反叛头子。他妹妹的婚事怎么办?人家冲着姑娘本人,或者冲着二老父母愿意啊。要是一打听,姑娘的哥哥是反叛头,在那个时候,按大清律说话,像谭桂林这样的造反头,要灭九族啊!连姑娘婆婆家都得论罪,您琢磨琢磨谁敢要。姑娘这么大了,每在花前月下,未免惆怅,这二老夫妻也瞧得出来。但是姑娘最尊敬三哥谭桂林,说什么是什么。谭家有一件家传家宝,就是两个半边的赤玉莲花,两半对在一起是一个整的,拿开是一边一半,价值连城。谭桂林手里有半段,这半段就是为了给妹妹将来找个合适的,做订亲之物。
这一天,二老夫妻商量,就将半段莲花交给了姑娘自己,让她带着一个丫鬟,女扮男装到北京投亲。您说那年头,从四川到北京也确实不容易,一个二十七岁,丫鬟今年二十三岁,这么年轻的姑娘,如果有一丝办法的话,谭知府谭大人也不能这么办哪!让姑娘带着半段赤玉莲花到北京,投奔白大将军白国坦,白大将军白国坦是姑娘姨夫。想在北京城给姑娘找个主。万般无奈,姑娘为了自己的终身,也决定长途跋涉,遵从父母之命,带着半段赤玉莲花到北京来。主仆一路上总拿绢帕缠着头,耳朵眼用白蜡捻填上,小心翼翼,没想到都快入直隶了,却出了事!“唉,多亏碰上您,没有您我主仆的命就没了!”碧霞和尚听完了,道:“两位少爷都很年轻,鬼蜮的江湖,不能拿谁都当好人哪!你们当着这么多的人,就在大道边上把这金银亮出来,这叫露白呀。这可不成呀!甭就坏人,有的那种人,他本是好人,就你这一亮金银,他也敢图财害命!你瞧赶走这个女贼,就是样子啊。你们睡觉去吧!”
和尚出来,人家主仆关好了门,吹了灯休息。
和尚来到自己的房中,把门关好。不必睡觉,还在这窟窿往外瞧,我给你们打一夜更吧。为什么?恐怕女贼会回来。和尚直到天闪亮合眼休息,就听外头喊送客人。主仆算还了店饭帐,离开双和小店。碧霞和尚一想:干脆我也走吧。挑起挑子,也离开了双和小店。主仆二人出了东村口,往东北方向慢慢地走,想起昨天的事来,真是胆颤心惊啊!没有这位皈依出家的师父,拔刀相救,焉有咱们的命在。丫鬟可说道:“还是我错了!小姐我不应当露白,这一露白出了事了。”姑娘明白:“春梅啊,你真糊涂,是你露白的事情吗?她不是为了钱哪!你瞧她昨天晚上的话,拿着刀逼着让我答应亲事,我怎么能答应呢!”“可不是呢,就是那么回事。快走吧!”离开这个小村,也不过二里之遥。出现一片树林,大道两旁边都是沙土,这个地方叫黄土岗,前面有一个小山梁。猛然间,就由小山梁上窜下一个人来。来到近前,喊道:“此山是我开,此树是我栽,要从此处过,留下买路财。牙繃半个说不字,一刀一个,管杀不管埋!绵羊、孤雁也要留下买路金银!”主仆二人吓得魂不附体。抬头一看:哎呀,这个好凶恶!短矬,横下里头宽,四方一张大麻子脸,怪目圆翻,塌山根翻鼻孔,大嘴叉,青胡茬,右手一口金背鬼头刀。
这贼人是谁?
这个贼跟昨天的女贼有关系。他姓蔡,外号叫麻面分水鳖蔡虎。他的父亲叫蔡方,有个外号叫勇金刚。蔡方有个拜弟名字叫韩成,外号叫青面瘟神韩成。他在这一直往东,顺着潇河走,不到四十里地,在河当中,四水团围有个孤岛叫盘石岛。勇金刚蔡方、青面瘟神韩成就占踞盘石岛,手下有二三百名喽罗兵,专门使镖打家劫舍,在船上拦劫过往船客,十分凶恶。麻面分水鳖蔡虎就是蔡方的儿子,依仗他父亲、叔叔的力量,在外面胡作非为。送子郎王丽娥想在本地呆下去,就得有个靠山。她知道蔡方、韩成这两个人是水贼,杀人不眨眼。就跟蔡虎姘靠在一起。两人就是这么一对二五眼的,不合法的非礼夫妻。蔡虎今天晚上就来到连漪镇王丽娥的家。等进来以后一瞧:王丽娥对着灯哭呢,抽抽哒哒拱肩缩背,抖肺搜肠。哎呀!哭得那个可怜劲儿。蔡虎一瞧就愣了:“我说丽娥呀,你这是怎么啦!为什么这么哭呀!”
王丽娥能看得上他吗?一脸大麻子,咧着大嘴叉,两个獠牙支于唇外,一嘴七颠八倒的大板牙,要哪没哪。一瞧蔡虎来了,更难过,抽抽哒哒才跟蔡虎说:“少寨主我真是苦命!一个女的走到哪里都不方便。”“唉,你怎么说这话,到底怎么回事?你跟我说说。不要紧!谁要欺负你,你告诉我。”“是啊,谁又敢欺负我呢?可是我真的叫人给欺负了!少寨主你瞧瞧。”他把自己的前胸露出来,把衣服扒开了,就在奶头的上边有四个大黑肉包,每一个包都跟小鸡蛋这么大。差点儿没把她给痛死呀!蔡虎心痛啊:“我说你这是怎么回事?”“嗨!别提了!”就把这事由头至尾给说了:“这两个男的很趁钱,吃面的时候他们把包袱打开了,里面足有几百两黄金。我一想这可是肥猪拱门,一号好买卖,夜晚之间就住了双和店了。我晚上要偷他的钱,也不知哪来个和尚,手指头都跟胡萝卜似的,说话嗡声嗡气,挺大嗓门。他把我喊出来,我们一动手,他就杵了我一下,把我杵出去一溜滚儿。幸亏我跑得快呀,我要慢一点,命就没了!”“噢,这两个孤行客什么样?”“很年轻,都在二十多岁。”“那和尚哪里去啦?”“我跑了哪知道啊!可听那两个说,他们要去北京投亲。”“你甭管了,这事交给我啦!”
第二天起来,吃了点东西,蔡虎就出来直奔黄土岗而去。果然,没有多大时间,谭灵仙主仆就到了。蔡虎一横金背鬼头刀道:“哼!你们走的了吗?”
谭灵仙主仆“扑嗵”就跪在哪里道:“大王爷!我二人奉父母之命北京投亲。您要打算要钱,我们这里有得是,您随便拿!只求好汉爷爷贵手高抬,饶我主仆一命啊!”“嘿!不能饶!昨个晚上我的妻子要劫你们,被球和尚给搅闹了!今天我要杀你们两人,给我妻子报仇!”他说着话一举刀,主仆吓得“扑嗵”坐在地上。树林里头一溜烟地就出来个人:“南无阿弥陀佛,麻小子,你真乃大胆!老僧在此!”水底金蟾碧霞僧挑着挑就赶到了,顾不得亮家伙。“弥陀佛,好大胆麻小子!”“嘿!和尚,昨天晚上,你伤了我的妻子。今天你家少寨主在此,焉能给你留命?哪里走!”往前一赶步,左手一晃面门,蹦起来就给和尚一刀。水底金蟾碧霞僧伸左手“嘭”地一下,把蔡虎的手腕抓住了,往回下一拉,这右手立起来,照着蔡虎麻脸蛋子的脸上,“扑哧”给插进去。蔡虎一声惨叫,“扑通”撒手扔刀就躺下了,鲜血流了一地。把这主仆的脸都吓白了。“哎呀!大师父,您又救了我们的命了。有生之日既是感戴之年,我主仆给您磕头啊!”两个人跪在那里磕响头啊。和尚一拦:“别磕了!老僧这手劲大,把这贼人给插死了。你们呢,也不要往心里去,事情已经到了这地步。蛇蝎之乡,不可久留,赶紧逃命去吧!”“大师父,我主仆应该怎样谢您?”“不用!出家人方便为本,慈悲为怀,救你主仆是份所应当。岂能望报?你们赶紧地走!”主仆给和尚磕了个头,脚步踉跄地就走了。按理说,这已经就到了井陉大道,再往那边就奔直隶啦。这主仆可到不了哇!怎么啦?连惊带吓,到店房里头就病了。主人先病,很长时间好不容易好了。丫鬟又病了,姑娘反过来待候丫鬟,这日子可就长了。
这是后话,暂且不提。
麻面分水鳖死了。碧霞和尚一瞧四下无人,得啦,他一看东面好像是个坟地,拿起刀来,拉着蔡虎的死尸可就奔了坟地。在祖坟的坟头根底下,拿刀刨了个窟窿,就把死尸搡在祖坟的坟头里头去了。一路上的血泥,他都给掩盖起来,最后连刀也不要了。和尚刚要走,就听树林东边有人喊:“好和尚!光天化日,朗朗乾坤,草菅人命,你还不打官司吗!”吓得水底金蟾碧霞僧撒腿就跑,到了道边上,挑起挑来往南就下去了。谁喊的,暂时先不提。
碧霞和尚一想:这可糟了!哎呀,我埋死尸叫人瞧见了。跑吧!一路狂奔,挑着挑跑出十几里地去,可就到了潇水河。潇水河往东四十里地,就是盘石岛。河北面一大片树林,河面很宽,水流也很急。但是本地的小孩儿不在乎,人家就生长在河边上。和尚把这两个圆笼柜子摞起来放在树后头,自己站在树林边上看河水。河边水里有大小十几个小男孩,全脱光了,正摸鱼呢,柳条穿了十来条。和尚看着高兴,他可就坐在大树旁边啦,看着看着他睡了。
“嗤呼嗤呼”也不知过了多大工夫,孩子们一嚷一喊:“和尚,和尚你别睡啦!”水底金蟾碧霞僧可就醒过来,一瞧:怎么这样?一圈小孩,都光着屁股,把和尚围在了当中。和尚问道:“哎呀,你们这是干什么呢?”“你偷我们鱼!你偷我们鱼干什么?你给我们,我们好容易捞的。你这和尚不是吃素吗?当着人吃素,背着人吃鱼呀!”和尚有点生气:“这叫什么话!我贫僧吃素,当着人吃素,不当着人也吃素。你们这些小孩,大热的天把我围上,这干什么?”“你偷我们鱼,我们好心好意捞的鱼,全没啦!这地方没人,不是你偷的是谁偷的?你给我们!”“嘿!这是哪的事,老僧看你们几个小孩儿捞鱼,还真有点意思。我看着看着就坐在这里睡了,你们一吵,把我吵醒了。我偌大的年纪,还怎么能偷你们的鱼呢?再说,我真的吃素,我也不吃鱼。”“我们不信,这里没别人!”和尚说没偷,小孩们不干,硬说偷了。
正在这时候,由树后头转过一个人来:“和尚,你这么大年纪,怎么偷人家鱼啊?”这些小孩一瞧,这位是向着他们的,就闪开了,把这位露出来。
水底金蟾碧霞僧一看:这是个大孩子,有二十岁挂零,中等身材,细腰窄背,中方一张脸,白润白润的,白中透红,红粉相间,真是苹果脸,好看极了!
乐呵呵地问和尚道:“你这么大和尚怎么偷人小孩的鱼?”碧霞和尚气大了:“你先等等,你看见没有!眼前这些光腚的小兄弟他们都小,我在这里高兴看着他们摸鱼,我睡着了,我醒了他们说我偷他们的鱼。他们说我什么,我也不往心里去,因为都是岁数小。你就不然了,人有二十岁了吧?”“哎,你猜对了!我二十岁。”“你怎么也说我偷鱼?你看见我偷几条鱼啊,我偷了放哪啊?你怎么看见的,你给我说出来?”这些孩子可说:“大哥!你要看见了,你给他打个执对,让他可得赔我们鱼。他那么大岁数,小偷儿,三只手真不像话!”和尚的脑筋都蹦起来:“你说吧,我跟他们不说。你看见没有?”“你让他们搜搜。”“搜搜!这怎能随便搜人哪?”“随便搜人倒是差点。可要是万一搜出来呢!”“好吧!我愿意跟你打个赌。”“怎么打个赌?”“让这帮孩子搜我,真搜出鱼来,老僧拿出十两银子作为赔礼。可是要搜不出来呢?”“那你说怎么办?”“搜不出来,你拿出十两银子来给孩子们分分!你看可以不可以?”“好吧,搜不出来?我拿十两银子给这些小兄弟!”打开圆笼盖,翻了个儿底,没有。跟着把底下的圆笼盖一打,刚一打,就支楞起一个柳树叶来。和尚一哆嗦。哟!我那圆笼里头怎么会有柳树叶呢?把圆笼盖打开一瞧:欢蹦乱跳的十来条鱼。孩子们“呼啦”一下就围上了,“这你还有什么说的?”这大个年轻人拦住道:“小兄弟们,有理讲倒人!和尚,这圆笼是你的不是?”“是。”“圆笼里的鱼不能自己蹦进去吧?”“对!”“那么就是你自己偷的。”“哎哟,我没偷呀?嗨!好,我认输!”就拿出十两银子来。和尚一害臊,挑起挑来撒腿顺着河岸就跑。
和尚一边走可就害怕呀!我碧霞的本领,在师兄弟当中比我高的有的是,可是在武林道里头,我碧霞有本领就算很不错。但是什么人把鱼给我装到圆笼内的呢?我旁边有点响动,我堂堂的水底金蟾碧霞僧和尚就不知道,看来这个人能耐可不小。这个大一点孩子是谁呢?这小伙长得挺俊的,从他的眼神里头看,他武功很不错。嘿!我这么丢了十两银子,当然我不在乎。但是,我心里有点窝囊。和尚越想越生气,他可就顺着潇水岸就走下来。
眼前河边上出现一个大村庄。一进西口,路南里就有个大饭馆,字号是“迎宾楼”。和尚正往前走,想奔饭馆吃点饭。就在这个时候,饭馆旁边有个人在这里站着,穿着一身蓝,系着围裙,肩膀上搭着块汤布手巾:“哟,大师父,我可等您一会了!琢磨着您快到了。大师父您有点饿了吧?”和尚一想:还真有这么和气的人。“朋友,你是谁?”“您瞧,我是迎宾楼的伙计。姓王,我字叫王二。”“噢!王二伙计。”“不敢当!大师父,您是核桃园关帝庙方丈爷,您叫水底金蟾碧霞僧。对不对?”“嗯!不错,是啊!”
“您瞧,瞧您这短脖蛤蟆脸,您这外号真是名符其实。”碧霞和尚一想:你管的着吗?我蛤蟆脸不蛤蟆脸碍着你什么了?”王二,你这什么意思?”“大师父我跟您说,饭在楼上都给您准备好了。您上去吧,您饿了。”“哎,我饿了,你怎么知道?”“倒不是我说的,您师叔说的。”“师叔?”碧霞一想:我哪个师叔?我有不少呢,叔伯的师叔,可有一样啊,我没见到过。“噢,我师叔在上头呐?”“他吃完已经走啦。他说您一会就来,让我等着您,给我二两银子。我给您准备了一斤素汤面,这素汤面香极了。说您吃完了以后,愿意上那就上那去,他就不管了。哈哈哈,要不我下这么大精神等着您!”
“既然我师叔给钱,我就吃吧。”和尚挑着挑起来,把两个笼放在下面,就上了楼。碧霞一笑:“噢,王二呀,你赶紧把素热汤面端来!”一会,把素热汤面端来,和尚吃的可挺来劲。吃完了,一抹嘴:“王二呀,你们这素汤面还真有点味道!”“大师父,您师叔来不来的,您再打这过,您只管进来,只要您找我王二,我一定伺候您这碗热汤面。不过,不见得您准给我二两银子!”“钱多钱少我不在乎,只是吃着对味就成!王二,我师叔多大岁数?是和尚啊还是老道,是俗家呀?”“哟!大师父,怎么说呢,您别怪罪我!您师叔是个小孩。”“啊!”碧霞的脾气不好:“什么小孩?”“大师父,您别着急啊!他也就二十岁左右,长得挺俊。一身蓝,脚底下穿着薄底的福字履鞋,背着个长条包袱,一条大辫,长得好看。您要有这么个小师叔?还真不错!”“去!这师叔也能随便认吗?二十岁冒充我的师叔,他付我的饭钱也不成!”气得和尚“噔噔”从楼上下来,挑起挑来出去,顺河沿出村,可就往东去了。“嗯!这大孩子不是刚才树林里头,吆喝那些小孩罚我十两银子那位?他也是一身蓝,穿着薄底的福字履鞋,也是一条大辫,也是背着一个长条的包袱。嘿!小娃娃找我的便宜,我的师叔差不离都得八九十岁啦。我哪有这么小的师叔?我师父多大岁数啦?怪呀!谁呢?”走着想着,眼前出现了摆渡口。
摆渡口岸上插着不少的桩橛,每一根桩橛都拴着缆绳,一只小船一只小船,起码有六七十只船。和尚一想我雇只船哟。只见从船上顺着跳板上,蹦下一个人问道:“大师父啊!您老人家是井陉大道娘子关关帝庙的庙主,水底金蟾碧霞僧师父吧?”碧霞和尚一想:不错啊,是我啊。“你怎么认识我呀?”“唉!我跟您房不连檐地不连边,怎么能认识。说真的。咱们二位也没在饭馆一起吃过饭、茶馆喝过茶。就再近乎点,我也没有跟您茅房里头蹲过对坑。”“既然如此,你为什么叫我的名字?”“我认识您。”“你怎么认得老僧?”“这是您师叔说的。”“哟!怎么着,我师叔又露了。”“你师叔说您累了,给了我们五两银子。您到这里愿意上船您就坐船,您不愿意上船,船钱就赏给我们了。我姓李,行三,我叫李三。大师父您坐船走吧!您什么时候不累了想下船,您就说话。”“嗯,李三,那我上你的船!”和尚一想这小子找我的便宜?我不坐船,钱都花了。我要坐,我就承认他是我师叔啦。小冤家又不跟我见个面,又不说明白。再说,我确实确实没有这么年轻的师叔呀,七十了,出来二十岁的师叔,这像话吗?伙计挑着挑,水底金蟾碧霞僧一按戒刀的刀把,顺着跳板上来。船头上放个马扎,浏览两岸风光。这船走的可真叫快,顺风顺水。眼看着日薄西山,太阳西坠了。这片水势很大,往前一看,一眼望不到边。云雾迷漫,山峰隐隐。
李三的小船慢下来。和尚问:“李三呐,这船怎不走啦?”“大师父,我得问问您,你是抄近道,你是走远道?”“近道、远道什么意思?”“近道您瞧见没有,走这弓弦直接往东的水路,近着三十多里地,就绕过眼前这片山了。但是有危险!”“有什么危险?”“这个地方叫盘石岛。盘石岛上有两家寨主,大寨主叫勇金刚蔡方蔡老寨主,二寨主青面瘟神韩成。不瞒您说,就咱们这摆渡口一带的船,跟他们山上有勾结的不是没有。你要是携带金银珍宝,就直接把您送到盘石岛,人家劫您。不过最近这二年好多了。您要是怕有危险,就顺盘石岛南下走这弓背,擦着江堤走,但是得远几十里地。
您看怎么样?”“我一个和尚怕什么东西!再说人家劫道,人家劫有钱的,劫我一个穷和尚干吗?甭害怕!”“他们这个劫人可有点损。”“怎么回事?”
“他们先把船底钻了。我不知道大师父您会水不会水?真要把船底钻漏了,您看,四面都是这么大的水,水流又急,水势又深。我不怕把我船毁了,我只能跳水逃生。大师父您怎么办?”碧霞心里说:爷儿们,你别弄这事了!
还告诉你,我到水里就到姥姥家了,我随便呆。不过,不跟他说这个。“伙计你甭管,咱们就抄近道走!”和尚站起来,站在船头看着前面,越走越近,山峰隐隐。这座盘石岛的山势耸处立在水中,四水团围,十分险恶。这只船距离山口,从水路上说有半里之遥。
这个时候,水手李三一瞧:“哟!坏了,大师父,咱们这船漏了!”就觉得这船底下“嘭嘭嘭”有人凿船底。“坏啦,有劫船的啦!”“嗯,弥陀佛!”水底金蟾碧霞僧还有一个挑,衣钵、戒牒装在里头,还有经卷呢,他不管了。碧霞就把自己的僧袍往起一撩,往绒绳上一掖,一伸手“嚓啷”一声响,把戒刀亮出来。一瞧伙计李三,“嗵”地一下,就跳到水里,奔岸上跑,跑到岸上去了。